工匠与酒,“笨拙”的坚守
原标题:工匠与酒,“笨拙”的坚守
初夏的成都,气温反复无常。五月中旬这一天,刚好是***雨绵绵,这是酿酒人眼中的好日子。清晨5点半,蒲江大塘某个酿酒基地的车间里已是热气蒸腾,酒糟香味扑鼻,趁着这凉爽的天气,今天要忙碌的事情不少,上甑、蒸馏、摊晾、下曲、丢糟、入窖……全都是一人一手一脚一锹地进行。
随着天光渐开,袅袅青烟从屋顶升出,伴着和风细雨为老厂房罩上一层温柔的滤镜。
四十多年来,除了8月酷暑天,这里日复一日地如此忙碌着。
八十年代初,全兴酒厂选址蒲江县大塘镇建立分厂,从此在岷江上游这一处水秀山青的地方,酒香传百里。
带着古朴味道的厂房,雅致如江南水乡的园林
走进这里,有一种时光闪回的穿越感。彼时兴建的老厂区如今还保留着朴素的二层小砖楼,以及一排排整齐的生产车间,空气中散发着时淡时浓的酒糟味和酒香味。
带着古朴味道的厂房,雅致如江南水乡的园林
这里各处都体现着时代的痕迹。办公楼一楼有古早味十足的化验室,操作台四周贴着瓷砖,台面上密密麻麻地摆着量瓶、烧杯和各式实验器具,还有一角则整齐地码着粮食原料的小样。穿着工作服的化验员正伏案工作,好像老电影里的画面。
充满年代感的化验室现在仍在工作中
出了办公楼再往深处走,按照川西民居风格修建的老车间在雨中显得别有风味:青砖青瓦,墙面斑驳。
走进五号酿酒车间,一列列整齐的窖池多达几百个,“千年老窖万年糟”,酿造全兴大曲的酒糟此刻正静静安睡着,等待被揭开时投入新一轮的生产。
车间内可见木穿斗结构,已经是珍贵的建筑样板。而这里的每个车间都有几百个窖池,表面上有发酵形成的菌斑,代表着内含的丰富微生物。
蒸馏机器前,短袖短裤赤脚上阵的工人师傅正在进行一道重要的工序:上甑,一铲一抛将粮食原料松散的铺进机器,连贯而流畅。
经验丰富的上甑工师傅,正在挥汗如雨
殊不知这看似简单的动作通常都只有资格最老的上甑工才能完成,“轻撒匀铺、探汽上甑”在车间里是重播了成千上万遍的画面。
在酒库里,初次造访的人一定会被这眼前成片望不到头的陶坛储酒容器所震撼。比成年人还高的大酒坛子里有些是新酿好的酒,有些则是储存多年的陈年老酒。一粒粮食从制曲到发酵蒸馏再到储酒陶坛里至少需要9个月,还要再经历至少5年以上的陈酿才能罐装,期间经历了酿酒师傅们无数双手的劳碌。
几十年如一日,厂里一天的工作天光微亮就开启,在晨曦弥漫中,青瓦屋顶等待着第一缕曙光,酿酒师傅们等待着第一甑蒸馏。
工人师傅正在“打量水”是为了让粮食充分吸水糊化
传统酿酒工艺里,从车间的操作工到酿酒师都是“泡在”酒窖里几十年的老匠人,他们早就把酿酒的古法装在心中,刻在肌肉里。
看似纯粹的体力活里,人工传统酿酒其实需要极高的技术含量。刘昌斌也曾是这些一线工人中的一员,三十年来扎根在全兴酒厂的他,现在是国家一级酿酒师。
刘昌斌 全兴酒业一级酿酒师、大塘生产基地负责人
三十年前,刚二十出头的刘昌斌从郑州轻工业大学毕业,适逢全兴扩产,专业学的是微生物发酵,与其余3名同学一起顺利进入全兴,但留到最后的只有他一人。
从一线做起的刘昌斌,对于车间里的工序早就烂熟于心。每天的第一步是“开窖起糟”,接着是“拌料润粮”“上甑蒸馏”“摊晾加曲”然后再次“入窖发酵”,这套中国人的酿造技术已经传承了650余年。
“什么时候烤的酒好?就是人工作最舒服的时候。”
刘昌斌口中描述的春酿带着一种匠人的温柔,今年五十出头的他,一周中的大部分时间仍是住在厂里,早上五六点就和工人们一起神采奕奕地下到车间。
每天在厂区内,刘昌斌不知要巡视多少遍
由于酿酒师需要全程参与整套的酿酒程序,他在厂里总是穿一身统一发放的蓝色工装外套,步履不停地检查粮食、酒糟、酒窖里的温度、湿度和蒸馏出的基酒情况。
“百年老窖泥,在阳光下看是五彩的。”
刘昌斌在检查酒糟的发酵情况,这酒糟里有丰富的酒类香气
刘昌斌说起每一个酿酒的环节都生动而笃定,几十年的工作并没有消解掉他对酿酒的热情,环环相扣的日常慢慢成为酿酒人一生的热爱。
除了生产车间,曲库也是刘昌斌每天都要巡视的地方。每一间曲房里八层高的曲堆需要工人们手工翻动,才能制出好曲。高密度压实的曲砖一块就有十多斤,工人们一次能抱四块,在高温的曲房内,每完成一次翻堆,工人们都会全身湿透。
在高温的曲房内,工人师傅需要手动为数量庞大、重量不轻的曲砖翻堆
在酒库里让来客品尝一杯陈酿或一杯新酿,刘昌斌的脸上有孩童献宝似的真诚和快乐。基酒的品质是一款好酒的灵魂,今天的酒糟出得好,就能让他感到很幸福。
三十年在酒香味中度过,从颗粒金黄到和润生香,刘昌斌和其他泡在酒坛子里的酿酒师们掌握着工艺的魔法,调度着时光的秘密。这个积聚历史的酿酒厂,工业化痕迹并不多,处处都是汗水和脚印。
刘昌斌说酿酒技术发展到今天,每一步人工几乎都可以被机器替代,但传统发酵的全兴酒却还是深深地依赖着人的参与,如果把一切都交给科技,人工的细节和温度不在了,酒的味道就完全变了。
但现实的问题是,传统手工酿酒人面临着传承的考验,从一线做起的酿酒人很难找到继承者。但酿酒却是一个生生不息的行业,“现在我们也在着重培养着中青两代酿酒人,我们这里不仅有酒二代,感觉有酒三代哦!”
结束一上午车间紧张的工作,刘昌斌一两点才回到办公室端起茶缸,刚刚从崇州基地赶来的品酒师邱显平进来和他打招呼,两人交流当天的基酒情况。
虽然进厂比刘昌斌晚了二十年,邱显平却也是在全兴工作了十几年的老员工,从前辈们的助手做起,如今的她已经是国家一级品酒师。
品酒师是人们眼中颇为神秘的一种职业,千杯不醉是大家对这个职业的惯常想象。而真正的品酒师基本都不嗜酒,他们的工作是细腻而抽象的,对喝酒这件事有着普通人没有的敬畏心。
国家注册一级品酒师,邱显平
现在已经负责全线管理的她,每天早上的第一项工作仍是品酒。已经有十年品酒经验的邱显平,平均每天要品评三四十个酒样,酒体的颜色、香味、味道和风格在她的感官系统里已经是一套完善的评价体系。
有了品酒师的判断结果,下一步调酒工作也是至关重要的。
邱显平的工作日常需要在大塘基地、崇州基地和市区的公司三处往返
虽然社会上普遍存在“谈勾兑色变”的认知偏差,但实际上,所有的酒都需要珍贵而稀少的调味酒去勾调才能被人饮用,这种调味酒是180天双轮底甚至超过180天多轮底发酵得来的酒中精华,而非调味剂。
调酒师的工作类似乐团中的指挥,他们是“舌尖上的指挥家”让白酒中精彩纷呈的细节交织在一起,平衡好“众口难调”从而演奏出最完美的口感。
因为工作的专业要求,不能让其他香气影响感官嗅觉,平时的邱显平以及其他的女性品酒师、调酒师都是与化妆品绝缘的。不施粉黛的她们,却亲身体现着:专注的人更美丽。
邱显平的工作台上常常摆着几十个酒瓶
完成在大塘基地的工作后,邱显平又匆匆赶回崇州基地,她带领的一组后辈品酒师平时都在这里驻守,等着把每天的品评结果与她分享。
新生代品酒师,黄散
品酒是复杂而抽象的,需要相当漫长的经验积累,这样的工作考验着年轻一代从业者的耐心。
在一波“后浪”全兴人中,黄散是其中一个代表。年仅25岁的她,刚刚获得了“四川省五一劳动奖章”,工匠精神的火种已经在她这一代新工匠身上埋下。
黄散大学一毕业就进入全兴酒厂,并不知道自己应聘的品控部会涉及到品酒工作,她觉得惴惴不安。在学校参加品酒比赛时,她第一轮就被刷下来,自认为没有这方面天赋。
黄散的品酒师生涯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是从“一塌糊涂”开始,常常对陈香、窖香等气味不知所云。印象中最多的一次一天尝了80几个酒样,“嘴巴都喝麻了,特别想吃肉”。
但渐渐地坚持下来,在漫长的学习中,不爱喝酒的她开始喜欢上全兴酒独特的甜味,也逐渐能分辨基酒中的花香和别的味道。
品酒不止是喝到口中尝味,还需要锻炼多年嗅觉对细微气味成分的敏感度
这个满脸青涩的年轻女孩,下班后也是普通的宅家追剧一族,喜欢在家躺平。但在酒厂里,她却每天穿梭在几乎跟她一样高的陶坛中,动辄就需要对成吨的酒品负责。
大样勾调工作通常在酒库车间完成,陶土酒坛跟黄散差不多高
对于她来说,这份工作目前最大的满足感来自于考试和比赛,刚走出象牙塔不久的黄散,好像又回到了学校里那学无止境的状态。去年她在最具权威的白酒行业酒体设计大赛中技惊四座,力压其他选手拿下第一,让她逐渐对自己锻炼出来的“天赋”有了更多信心。
身穿白大褂,随身总是带着品酒笔记本的90后小黄老师,已经是**品酒师,最近的目标是进一步考取二级品酒师。而要成为一级品酒师,通常需要八到十年,这个腼腆的女孩却对自己的品酒调酒之路充满信心。
厂里还有很多前辈在她心中是宛如偶像般的存在:从事勾调工作三十余年的李庆云,是大家心中的调酒师“天花板”;从事品酒工作二十几年的王太东,连续五届成为四川省白酒评委,也是国家注册一级品酒师,是大家心目中的品酒“大神”;杨静、刘胤儒和邱显平一样都是国家注册一级品酒师,也是大家努力的目标。
数百年传承的技艺里也有代代全兴人的齐心协力。近年来,全兴酒业在取得飞速发展的同时,高度重视企业核心技术人才的培养与人才队伍的建设工作,核心技术团队不断壮大,已有多名国家级、四川省级白酒评委,40余人取得品酒师、酿酒师认证,共同发扬工匠精神,打造全兴佳酿。
一杯全兴酒,几代酿酒人的历史,一座城市的文化记忆。“人生得意须尽欢,莫使金樽空对月”的巴蜀文化基因在全兴大曲中永恒流淌。
流动的时光中,这里的“老中青”三代工匠书写着杯酒诗歌,以一种与快文化逆行的“笨拙”姿态坚守着酒香中的窖藏温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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